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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威风堂堂(26)

  好不容易,一顿鸿门宴吃完。

  回程的车上,明楼问道:“以你对高木的了解,能否过关?”

  明诚沉吟道:“应该没有问题。您的爱好打猎、马术解决了您会用枪的问题,您甚至主动暴露了自己在体能上的优势。这种主动暴露反而能打消怀疑,所以,高木没有对您做进一步的检触。我故意掉落筷子到高木身边,他帮忙捡起的时候,也一定看到了我脚踝上的伤痕。他是这方面的行家,应该可以判断出事件需要的时间,并结合常识确定次数。通常,一个人做过两次之后,不会再有力气去做别的。所以,他基本可以判定,昨晚的暗杀事件跟您无关。”

  明楼嗯了一声,看到街边卖核桃的摊位,说:“下去帮我买点核桃。”

  像南田和高木这样的人,一个就足以独当一面,两人合作起来,还要骗过他们,难度可想而知。应付完这一场,太过费心。

 

  明诚问:“买多少?”

  明楼斜他一眼:“这点小事还要问我?”

  明诚便自下车,买了一大包回来。

  他把核桃放在车座边上:“买了十斤,您慢慢吃。”

  即使是撒气,也方式俏皮,不至于触着对方的逆鳞。

  明楼轻轻一笑,生不起气来。但是,仍是要惩罚的,否则,岂不太无法无天。

  “回去之后,你敲五十粒出来,我下午要吃。”

  “那么,文件谁签?”

  “你签。”

  “你为什么不干脆给我再装两只手?”

  “因为,一双手的你就足够能干了。”

 

  那厢,南田问高木:“你觉得如何?”

  “此人很狡猾,也很聪明,他把能遭人怀疑的点自己先放了出来,倒是显得十分坦荡。可他能想得这么多,只代表着,他有更值得隐藏的秘密。”

  “你也觉得,他有问题?”

  “他一定不简单。不过,我暂时拿不到实据,昨晚上的事应该不是他做的,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。”

  “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

  “他在香港的那一天,刚好原田熊二遇刺,时间上没有这样的巧合。我相信,他隐藏起来的部分,一定有很有趣的东西。不能轻易动他,但也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。一切务必谨慎进行,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
  “可惜,他太滑溜了。”

  高木提醒:“色诱那一套,不要对这个人用,他很清醒,不会轻易上钩,反而徒惹怀疑。”

  南田抿了一下嘴唇。

  高木看她一眼,便知道她已用过美人计,然而没有成功,不过他当然不会道出这一点去拂南田的面子。

 

  别了南田洋子,高木回到自己家。

  在上海的这处宅邸是以前添置的,被调任之后,他并没有卖掉。似是有一点莫名的留恋,不想轻易丢弃。

  明天的机票已经买好,他清理自己的东西。

  有一样东西,已经陪伴了他十四年,这一次回上海,他也依旧带着它,是他的小提琴。

  通常,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碰它。唯独有一个人例外。

  那天晚上,他听到一种很奇妙的音律。

  每一个音阶的排列都清楚地知道,但是,由琴弦上流淌出来的时候,那感觉却和其他人拉出的有微妙的差别。

  那一刻,他忽然想起,他离家已有四年五个月零九天。在这片土地上,不管职衔如何,其实只是一个不能归家的异乡人。

 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。

  他自己是个很出色的演奏者,但是,却无法复现出那种感觉,无论如何都不能。

  他想,或许离开之前再听一次,有可能找到答案。

 

  明楼监听了明诚的电话。

  作为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,他希望全盘地了解情况。

  身边有一个这么强的人,总是得留些后手的,不能不防。

  于是,他知道了高木的邀约,也听清楚了那个地址。

  事情有些诡异。为什么中午才有过饭局,晚上又要再约?

  难道高木发现了什么,要从明诚这里打开缺口?

  尤其令人恼火的是,送他回酒店的路上,明诚半个字也不提这事。

  存心隐瞒。

 

  晚餐之后,高木要求明诚再拉一次那支曲子。

  他解开搭扣,从黑色的皮质琴套中取出小提琴,递给他。

  明诚一手扶琴,一手执弓,立在窗边。一轮半月清辉洒下来,在他脸上映出半明半暗的光影。

  明诚缓缓抬手,修长手指牵拉琴弓。久违的旋律再度响起。

 

  视界之中,隐隐浮现出居酒屋的灯火。

  在渐渐暗下来的傍晚,在染着薄樱味道的风里面,温暖的橘色灯光。

  穿着浴衣的恋人们说着言不及义的傻话。

  天边一朵朵亮起的烟火。

  非常好看。

 

 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,那个世界消失了。

  他定睛望去,依然只看得到窗口的明诚,眼角眉梢都关情。

  世界消失,但并不熄灭。

  好的演奏,必然是要演奏者本身先投入进去的。

 

  战争让人忘记很多事情,其中也包括庞大系统里的每个个体其实都是人而非机器这一点。

  那么多的人畏惧他,害怕他,咒骂他。做个机器,才会让事情变得比较轻松。

  那些压抑、背负、挣扎、怀念是不需要存在的。

  可原来它们其实并没有湮灭。

 

  这不是一首日本的曲子,而是中国的,叫做涉江曲。

  音乐的语言,是跨越国界的。于不同种族的人心中,所会引起的联想不尽相同,但内核是一致的。

  明诚说,这首曲子暗合着一首诗的意思,那首诗是这样的:

  涉江采芙蓉,兰泽多芳草。  

  采之欲遗谁,所思在远道。  

  回顾望旧乡,长路漫浩浩。  

  同心而离居,忧伤以终老。

 

  他精通中国文化,当然解得出其中荒凉的意味。

  每个人,不管强大或是弱小,在莫测的、未知的命运面前,都是微渺的存在。

  你不能提前预知自己会跟谁相遇,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要跟谁别离。

  相遇和别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课题。

 

  他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,明诚脚踝上的伤痕。

  那种强制性的、枷锁一样的印记。

  那是潜意识里,想要留住一个人的表现。

  谁都会想要留住他的。

  他身上有一种宁谧的安定的力量,会令人觉得自己被人理解,像个活人。

 

  明楼按熄了第三根烟蒂。

 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,他清楚地知道怎样将车体隐藏在树荫后屋主视线的死角里,同时又使得自己能够望见这家宅邸的窗口。

  这个宅子并不是那种常见的小洋楼,而是中国式的,窗子的构造古典、考究,是画景般的窗棂。让人想起一句诗来:画栋朝飞南浦云,珠帘暮卷西山雨。

  明诚就在这幅画里,执着一把小提琴。

  那不是中国的东西,原该不合中国的味道,但明诚站在那里,却极之自然地将自己融了进去,成了画中一景。

  他似乎能将自己融入任何情境。

  夜风裹挟着弦上的声音,吹到耳边来。

  明楼是懂音律的,听得出这首曲子的意思。

  那些幽回婉转,反复陈说的无非就是:

  采之欲遗谁,所思在远道。  

  同心而离居,忧伤以终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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