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Addicted 7

 

　　中途转了两趟车，最后下了车后，在青山碧水边上还要走上二十分钟，才是叶修此行的目的地。

　　紧挨着山坡有个院落，位置得天独厚，另一边还有条小溪缓缓流过，真正是依山傍水。

　　从门口看去，可以看到铁门里面有挺深的一条通道，容得下两辆小车同时进出，隔着一段距离后，还有另一道门。两道门都有门岗。

　　在通道尽头，是一幢古旧的红砖楼，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历史了，砖的颜色已经有些泛灰，看得到漫漫岁月流淌而过的痕迹，与周遭的青山绿水浑然天成。

　　但是以周泽楷的见识，却知道这幢建筑的内部绝不会如同它的外表一般古拙，恐怕里面的条件比起大饭店来都不会差，而且一定会配有远超出普通民众认知范围之外的安保和通讯设施。

　　侯门似海。这样的家庭，在十年前电子竞技远不像现在这样有地位的时候，不允许儿子参与其中，再正常不过。

　　叶修家有军旅背景，他的父亲应该职务不低。

　　而有勇气从这样的家庭里逃出来，义无反顾地去追逐自己的理想，果然是典型的叶修才会做的事情。 

 

　　门口有棵大树，叶修站在树下，对那道门静静地望了一会儿。

　　满树碧叶在他头顶发出簌簌的声音。

　　不知道名姓的洁白小花瓣从头顶的大树枝干上轻盈坠落。

　　然后，他微侧过身，对周泽楷轻点了一下头，什么也没说。

　　叶修可以侃侃而谈，也可以不言不语。而无论是哪一种，都属于他策略中的一种。

　　他对周泽楷采取了无言的态度。看似轻忽，事实上却是基于他所笃定的认知。

 

　　他多言的时候，有人会误读为狂妄。他少语的时候，有人又会错认是残酷。

　　但周泽楷不会辨错他的意思，他安然以对。

　　叶修已经对他“说”了足够多的话，已经可以归诸为私密的范畴。

　　关于叶修家里的情形，联盟里是一点风都没传出过的。传媒掘地三尺，也没挖出过有关叶修家世的任何信息。他隐隐听其他的前辈提过，叶修每年夏休期都会待在俱乐部，从不回家。

　　周泽楷所知的，原只是荣耀里的叶修。

　　叶修一向闭口不提有关家庭的任何事情。但现在，他就这么告诉他了。

　　如果叶修不想让他知道，那根本会有太多的机会甩脱他。

　　但叶修就只是恍若不知的，听任了他的跟随。

　　这样的静默无声，却反而是比言语说得更多了。

　　这段共同拥有的时光，由秘密这把小刀，细致而缓慢地刻成了一个奇妙的雕像。那雕像里，有他，也有他。用不着辨认，用不着问询，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，对方就在那里。

　　所以，叶修此刻的沉默无言，周泽楷只觉得自然而然，而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不好。

 

　　周泽楷也没有说话。但他做了一个手势，一个他从来没做过、自然也就没有人看到过的手势。

　　他将食指树着比到了唇边。

　　一个足以让万千少女尖叫的画面。那意思是：不会说出去的。

　　叶修微微一怔。

　　然后，唇角浅浅弯起。

　　接着，转身，去往他所必要去的地方，没有回头地在空中挥了挥右手。

 

　　周泽楷看着叶修走向门岗，很快地，闸门打开，叶修沿着那条长长的入道慢慢向里走去。

　　不知怎的，他心里突然诡异地浮现出了一句诗来：一入侯门深似海。

　　摇摇头甩掉这种想法，他转身，打算离开了。

　　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。

　　是母亲的电话，要他晚上回家吃饭。他应了。

　　他家里的情况跟一般人有那么点不一样。夏休期的时候，很多人都是回家与家人共度。周泽楷也回家，回的却是他自己的家。

　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感情不好。事实上，周泽楷家庭里那种自由平等的氛围是国内家庭中很少见的。

　　很小的时候，父亲就着手培养他自己考虑和决定事情的能力。不像别的小孩是被大人决定着这里怎么走那里怎么走，周泽楷人生中的一些重要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。

　　他有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，而他的父亲会看着他犯下错误，然后再让他去思考做出错误决定的原因。

　　父亲也会与他分享少年时代那些青涩的傻事，让他从上一辈的成长轨迹中得出自己的思考。

　　拥有各自独立的生活，并不是他们不爱对方，而正是出于一种爱，一种对于彼此独立空间的尊重。这是他们所享受的方式。

　　父母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，周泽楷尊重这一点。他们在工作日互不干涉，但是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，他会回去陪伴他们。

　　今天是工作日，母亲却叫他回去吃饭，那么便明显是有事要说了。

　　而周泽楷也正想回家一趟，找父亲问点事情。

 

　　“本地高职军官中，有叶姓的吗？”这是他在餐桌上向父亲问起的问题。

　　周泽楷并不是语言能力有问题，只是他更钟爱简单不麻烦的方式。这让他的注意力更集中，集中在他所关注的事情上。

　　他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说长句子，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场合。

　　作为本市第一法院的法官，他的父亲与军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有不少那里面的朋友。

　　对于大众来说，叶修或许会从此成为一个无处可寻的传说，但是，却不会从他的视界里就此消失。

　　父亲给了他肯定的答案：“你是说老叶叶明远吧？在本市，倒真是个大人物。”

　　“怎样的人？”

　　父亲沉吟了下，慢慢说道：“铁血坚毅忠诚，让人敬重。若说有什么缺点，那就是性子躁了些，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，没人拦得住他。”

 

 

　　那么，这样的人一定非常不能够接受被忤逆。

　　而叶修，也是一个主意很强的人啊。认定了的事情又哪里知道何谓回头？

　　这样两个人，谁也不退让的情况下，状况之惨烈是不难推测的。

　　那么，叶修会打赢这场战争吗？

　　会！周泽楷立刻给出了答案。一旦叶修决定专注，那么就没有输掉的可能。

 

　　“怎么突然对这方面的事情感兴趣了？”

　　周泽楷没有答话，他的父亲便也不再问。儿子不答，自然是有不愿回答的理由。无需强求。

　　他的母亲则是在父子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，将一张照片放在他眼前：“小楷，看看这姑娘，漂亮不？”

　　周泽楷扫一眼照片，青春靓丽时尚的一个女孩。心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
　　自己这么大了还没有谈过恋爱交过女朋友，而且就连一点点最轻微的迹象都没有。母亲这是有点着急了。

　　母亲的心意他是不愿违逆的，便点点头，说：“挺好。”

　　“这样吧，后天你们碰个面，试着处处看。你看怎么样？”

　　母亲准备得齐全，知道儿子对于约会一窍不通，贴心地备上纸条写好了理想约会地点及准确时间，还准备好了两张话剧票，以免寡言的儿子早早结束约会。

　　如此细致体贴准备周全，身为儿子的人怎能忍心无视呢？

　　周泽楷点头，说：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