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上随缘更新,石墨文档一篇篇写的,没有全文文档,不用找我要。
伊时让管家泡了一杯热牛奶。
阿诚乖乖捧起杯子。
被当成小孩子,挺好。代表对方的警惕性不会太强。
啜一口牛奶,他开门见山:“第一次有人给我办生日宴。”
伊时显出有点惊讶的样子:“怎么会?”
“真的,因为我不是真正的明家人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十岁的时候,哥哥领养了我。”
“感觉上,你们关系甚笃。”
“哥哥对我很好,只是,他也不能破坏规矩。”
世家大族最重视的就是规矩和体面,不可动摇。
伊时温柔地说:“这是没办法的事,别怪他。”
“我怎么会怪他。”乌浓的睫毛轻轻地扑簌了一下,阿诚叹道,“如果哥哥为我做这个,会受到家族中长辈的责难。”
“你知道?”
“哥哥以前就被亲戚说过好几次。有一次我听到了一点,说我出身低微,上不得台面,不能混淆身份差距,辱了明家的门楣,不成体统。”
阿诚的转述非常平淡,但不难猜想,他所听到的言辞事实上比这激烈得多。
“家里还有一个领养的弟弟,但入了籍。他很活泼,很好动,很聪明,跟我正相反,我比较呆。”
“换句话说,就是他很淘气,而你很乖。”
阿诚笑着摇摇头:“不是这样。就是字面上的,我只会读书,性格一直都不讨人喜欢。”
“你不讨人喜欢吗?”伊时一笑,“看不出来。”
“一般大人都会喜欢活泼可爱的。”
“听起来,你有点羡慕你那个弟弟。”
“有时候会,尤其是过生日的时候。”阿诚想了想,说道,“也不是一定想要大蛋糕和舞会,只是偶尔会想,如果我不是个孤儿,有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家,他们会不会想办法为我办生日会?哪怕是非常简陋的。”
语气很平静,没有任何夸张的表达,但措辞让人动容。
伊时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。
阿诚嘴唇微微一弯:“所以,谢谢你,让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会。”浓秀睫毛掩映下,幽黑的眼珠荡漾着波光,“即使你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我。”
他很明白自己的优势。他的脸看起来纯洁无辜,而且,并不丑。
伊时沉吟了下:“你该不会以为,不管明楼的弟弟是谁,我都会这样做吧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
“你觉得,生日蛋糕上为什么铺满了玫瑰花?”
雪白的蛋糕上面是各种颜色的糖制花朵,惟妙惟肖,但种类其实很单一,全是玫瑰花。
“总不见得是因为我喜欢吧?”
伊时微笑了:“正是如此。”
阿诚有些疑惑:“但你怎么会知道的?”
“你哥说的,他经常提起你。比如,看到玫瑰的时候,他会说,我的阿诚最喜欢玫瑰花。吃甜点的时候,他又会说,我的阿诚手艺更好。诸如此类的。”
阿诚睁大了眼睛。
伊时笑了笑: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,时不时地就会提起自己的弟弟。”
“你都记得?”
“因为是很稀有的情形,所以都记得。你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,会做什么,不会做什么。”
阿诚凝视他一会儿。说得太动听了,拿捏在社交的尺度内,但又恰到好处地引人遐想。
不显山不露水地放线。高手。
“我们昨晚见过一面,你还记得?”
阿诚一扇长睫毛:“嗯。”
“那时候你坐在门口,乖巧而安静,像个小动物。我不由想道,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弟弟,我也一定会对他很好。”
“你是独生子?”
“怎么可能?我还有两个弟弟,不过是同父异母,不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。”
阿诚猜测:“因为家产的竞争?”
伊时叹一口气:“是的,大家族里没法逃避的事情。”
阿诚想了想:“每人给一些产业,然后看谁做得更出色?”
伊时看他一眼:“差不多是这样。”
“那么,这次来中国是准备开拓市场?”
伊时没有否认:“中国是一片很广阔的市场,我们一直有心进入,只是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。”
“那么,这次打算选择明氏作为合作对象吗?”
伊时沉吟一下:“本来我是不该透露这点的。不过,老实说,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。”
阿诚礼节性地笑了笑。一派胡言,根本是有意透露出来的才真。
他试探道:“为了明家在苏州那片新发现的矿山?”
“以那片矿山的容量规模,单独一个家族很难吃下来,需要寻求合作的,不是吗?”
说完了,伊时顺手拿起茶几上未喝完的牛奶,自然地一饮而尽。
是有些手段的,踩在一条线上,于无声处见亲昵,含而不露的暧昧。要认真追究的话,没什么解释不过去的,很可以推脱成无意的行为。
说过界了,其实又没过界,但播散出了荷尔蒙幽暗的电流。于纯洁懵懂的少年人而言,这番作为难免令人脸红心跳小鹿乱撞。
阿诚没言语,只垂下了眼帘,睫毛轻轻一扑。
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杯子,甚至是反感。但眼下只能不动声色。
伊时这人半真半假,似忠似奸,不过这一趟交道打下来,筛选之下,还是有一些有价值的信息。
阿诚走了之后,管家沢一颯不咸不淡道:“这可不是你的风格。”
伊时不置可否:“我做事的准则只有一条,做事前要前后考虑,尽量不留隐患。”
沢一颯平静道:“脚踩两条船对你不是难事。”
伊时看他一眼:“脚踩十只船也没有难度,问题在于……阿诚。他跟明楼的关系太密切,如果我越界的话,他那边很容易露出破绽。笼络可以,再进一步则不可。”
“但是,要让一个人向着你,性是最快的办法。”
伊时摇摇头: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。如果你想交好一个人,就绝对不能碰他的逆鳞。我不能在这一点上冒险。”
沢一颯微微一顿:“你的意思是,明楼的逆鳞……是他这位弟弟?”
伊时俊美的眉眼间毫无波动:“你看不出来么?”
沢一颯承认道:“在兄友弟恭这一方面,我的确没看过哪一家比这家更具黏度了。”
伊时摇头叹道:“一个家世良好漂亮健康的男孩子,十六岁了,却半点恋情都没发生过,感情经历一片空白,所有的情书都得上交。你猜,这是为什么?”
沢一颯想了想:“应该是明楼的要求吧。”
伊时轻笑了一声:“当然,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呢?自然是有人引导了,阿诚务必要纯洁无瑕,一定要做个好孩子。”
沢一颯沉默了几秒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伊时眼底的冷然无声地加深:“这可不是什么慈爱的亲情,而是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,吐出三个字,“占有欲。”
“占有欲?”
伊时一点头:“我本来只是有一些怀疑,今晚的宴会上却是基本肯定了。那种亲昵的姿态,那样依恋的眼神……”
沢一颯怀疑地说:“未必是有意识的吧?”
伊时笑起来:“当然不是有意识的。这是多大的丑闻啊,如果明楼本人意识得到自己的心意,他只会离阿诚远远的。”
沢一颯提出疑点:“但他并不是个迟钝的人。”
“很简单,因为他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啊,这对他的人生而言,是难以承受之重。身份和地位在那,家族荣誉感和自尊心都会使他想要保持一个端正光明的形象,他只会不断地自我暗示一切都是出自亲情的驱动。这种自欺欺人很有效的,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。”
“所以你才走了温情路线。”
伊时冷冷一笑:“如果有人敢碰他的心肝宝贝,离毁灭也就不远了。他这人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