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络上随缘更新,石墨文档一篇篇写的,没有全文文档,不用找我要。
他们摇了签筒。
明楼低头看手里签文,是一支中签。
譬若初三四五缺,半无半有未圆全。等待十五良宵夜,到处光明到处圆。
解曰:守旧待时。如月初出。待等圆时。无有不吉。
阿诚也摇了一次,却是一支下签。
似鹄飞来自入笼,欲得番身却不通。南北东西都难出,此卦诚恐恨无穷。
解曰:进身不得。退步不能。低头直去。悉在其中。
这等签文意思浅显,一望即懂,不过信或不信就看个人了。明楼本就是随意为之,自然不会往心里去。明诚捏着签凝望了一阵,这签未免太差了些,隐隐有点心悸,不过他受明楼影响,并不信鬼神之说,所以过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追究。
冥冥中或许有安排,但路是自己走的,把人生全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运上就太颓废了。
老和尚问道:“可要上香?”
明楼摇摇头,他不会去求神佛,但仍往功德箱里投了香火钱。寺中生活清苦,庙里的和尚也要生活。
见到香火钱的数目,一个年青和尚悄然问他可要一观欢喜佛。想来这是庙里的一个项目,愿意付出钱财便可得到的福利,以前在北京的碧云寺也是遇过的。明楼便无可无不可地由他掀开帐幔看了看,欢喜佛造型直白,容易引发异样眼光,其实是密宗的一种修炼,并非淫戏,只是世人对此多有误解罢了。
阿诚第一次见到这等金身,一时心中怦怦直跳,脸羞得红起来,觉得很不好意思。明楼不免解释了一番。
佛教教义是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”,欢喜佛的表象是要利用“空乐双运”产生悟空性,达到“以欲制欲”之目的。
听了教义,阿诚却想起《诗经》里的《野有蔓草》来: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邂逅相遇,适我愿兮。
这诗简直可做今天的注解。
《诗经》里的爱情大部分都是从美丽的外貌开始的。色即是空太难了,人都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吧。
阿诚回想了一下萧萧的样貌,心里也觉得那是很美的。
他把那首诗跟哥哥说了一遍,明楼微笑了一下,若有所思地把“清扬婉兮”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。
在平常阿诚是很喜欢这首诗的,用词清丽婉约,很有画面感,这时不知为何却不那么喜欢了。
他知道大人是喜欢恋爱的,譬如《诗经》中的《凯风》,即使有七个儿子了也还是会想做这类事情。不过以前都是从书上看到,现在却是第一次见到了人间的真实。虽然沈剑秋也提过哥哥的两性经历,但没有亲眼见过,感受就很模糊,是平面的,遥远的。
较之耳闻,眼前所见的哥哥身上的变化是立体和切近的,欢喜佛的影子不知不觉闪现在眼前,不太舒服的感觉。
既然下了雨,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前行,就此回转下山。
打着伞在雨里走山路,在诗文中是很美的,譬如张籍的《成都曲》写道:锦江近西烟水绿,新雨山头荔枝熟。阿诚现在有点怀疑这一句,落雨的山间绿是绿的,但总觉着是冷色,并不轻灵。
明楼感觉阿诚比上山的时候沉默些,便问道:“累了?”
阿诚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过了一会儿,又自语道,“想吃荔枝了。”
“想要淮枝、桂味还是元红?”
“元红。”
“我托人去弄。”
从那一天起大致知道了爱欲的模样。
他们的恋爱过程究竟如何他不得而知,哥哥并没把人带回家里过。不过有些事是不需要说也猜得出来的,比如哥哥有时候带回来的一点鸡蛋或者什么蔬菜。厨房里的事是刘妈管着的,哥哥从来不关心,居然无端多了东西,那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也就呼之欲出了。
哥哥发情期的日子惯例是要晚归的。阿诚一个人看书,窗前竹影摇动,晚风习习,混着花木的香气,将不知哪里的山歌隐隐飘荡过来:
天上起云云起花,
包谷林里种豆荚,
豆荚缠坏包谷树,
好花缠坏后生家。
天上起云云重云,
地下埋坟坟重坟,
好花洗碗碗重碗,
好花床上人重人。
歌词俚俗,一听便懂。一旦听懂了,他就有些烦恼,人为什么非得做这些事呢?
内心深处,他想要哥哥永远和自己在一起,平平静静地睡觉。不过哥哥显然不是这样想的,更喜欢热热闹闹地睡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