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Addicted54

 

　　叶修挺喜欢这间咖啡馆。

　　大多数时候，它都是安静的。有不多的客流来往，但极少喧哗的时候。

　　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，看的就是世情百态。

　　在陌生人交织的涓流中，看到自己熟悉的、却又不一样的东西。

　　这里的天候常是天远云高，有太阳的时候很多，却并不炽热。

　　这里的人似乎也循着天候的样子，与急进之心隔着目测得到的距离。

　　他看到过有老人坐在游戏区里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角色。

　　当然更多的还是年轻人，各种面目、年华正盛。

 

　　他注意到一个人。

　　那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来，基本上他都会去游戏区待一段时间。

　　会注意到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狼狈。他做一个送信任务，中途要经过一片沼泽，只有一些零星的石头可供落脚。叶修有好多次看到他的角色四脚朝天地摔进沼泽里。

　　他尝试了很多次，没有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的。

　　不过看起来倒没有多少气馁的样子。他蹦，他跳，然后栽倒，又爬上去。

　　他每次都重新开始，看来是刻意给自己设定了目标。

　　有点像世界联赛集训时的唐昊。这么憋着一股劲非得成功的劲头。

 

　　集训时他抓得最紧的就是唐昊和孙翔，所以也看到最多他们训练时的样子。

　　想要证明他是错的，所以唐昊训得相当发狠。

　　少年意气。

　　“这里，做得比上一次好一点了。”叶修手指虚点在屏幕上。

　　“不行。”唐昊仍皱着眉，目光炯炯，“还差一点。”

　　21岁了，仍然像个大男孩，甭管体格长成多么高大壮健，时不时流露出的，仍是带些稚气的顽固。

　　“你有没有考虑过改变一下这一步的位置？”

　　唐昊冷哼一声：“这个位置的视野是最好的。”

　　“我做一遍，你看看有什么不同。”

　　叶修接手唐三打的角色。

　　“在刚才那里，视野不是最好的对不对？”叶修问。

　　“那么，你觉得，我为什么要那样走位？”叶修接着问。

　　“空间。”

　　空间更大，就意味着下一步的更多选择。只是一小步的改变，但局势却变得不一样了。

　　“还有。”叶修说。

　　唐昊各个方向转移视角看了好几次，说：“在有一个方向上形成了死角。”

　　看似简单的选择，其实是基于视野、空间、死角而做出的综合考量。而在瞬息间能够做出判断，其实并不是轻易的事情，计算、经验皆不可少。

　　叶修不再说话了，他不需要问唐昊“这样会不会好一点”，那样唐昊会反弹，只要把事实摆出来就可以了。

　　类似“你是对的”这类的话唐昊是决不肯说出来的。但是，他看到了效果，心里自会有所评估。

　　唐昊不声不响地憋着口气重新做。虽然坐在椅子上，可周身的气势简直就像是下一刻就要去拦道打劫。

　　满满的少年感。

　　叶修在看着唐昊的空挡，视线向几个机位外的周泽楷轻微地扫了一下。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性实在很大。周泽楷远没有这么难搞。

　　周泽楷没这么犟气，也不会这样将逼人的气势形之于外。

　　尽管他的傲气不会比任何人低，但决不会让人看出来。

　　他们年龄相差仿佛。但调教起来，带一个唐昊几乎相当于带十个周泽楷的分量。

 

　　叶修看着这位顾客而想起了唐昊的时候，很自然地也想起了和唐昊相反的周泽楷。

　　和唐昊一看就很有威胁不同，周泽楷看起来相当安全。

　　他看来很乖巧，很安定，尤其是还没长大的时候，实在很像一只小白兔。

　　让人有时候会想要去顺一下他的头毛。

　　有一年打完全明星之后，联盟主席大手一挥发下福利，订了家K歌厅，让全明星选手们一块去喝酒唱歌。

　　路上黄少天搭着叶修肩膀，说：“你说今年主席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？”

　　“心情好呗。”

　　“你可别说是为了周泽楷。”

　　“多年心病有了解决的曙光，还不许人高兴一下啊？”

　　“要我说，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问题。”黄少天把叶修的脸扳过来，上下瞧了瞧，说：“你这张脸又不是见不得人，干嘛总跟那旧时黄花大闺女似的藏着掖着的？你要点个头，哪轮得到如今周泽楷翘尾巴？”

　　彼时还用着叶秋名字的叶修笑了笑，说：“你喜欢啊？要不，给你向主席推荐推荐？”

　　“滚滚滚，你趁早祸害别人去。”

 

　　冯宪君摆出了与民同乐的亲民形象，先是将各位选手们夸赞了一番，然后还以身作则地唱了首歌。

　　这之后，大家开始唱歌划拳的时候，冯主席坐到了周泽楷身边，笑容满面地不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，俨然慈祥长辈的模样。

　　荣耀联盟的推广工作因为叶修在宣传上的不配合，多年来事倍功半。冯宪君一直致力于造星运动，却总缺少了最亮的一颗星，而周泽楷的横空出世无疑正中主席下怀。

　　这位先天就具备很多优势和条件的天才选手，是代言人的有力人选。

　　全明星选手们鲜有不是人精的，看出这点来的不在少数。

　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，这是社会法则。

　　但对周泽楷，却实在很难生出反感。这家伙太低调了，即使主席跟他讲个不停，他也只是腼腆地笑着，话也根本没有多出两句。

　　明明高大俊朗，看在眼中却似亟待抚慰的小动物，可怜又可爱。

　　叶修对周泽楷恶感不起来，相反是极想伸出手去，抚摸那看来特殊柔软的头发。

 

　　冯主席表达完对各家选手的爱顾之后，没多久就走了，方便了大家敞开了玩。

　　没了管束，大家劲头可高了，一个个扯着嗓子飙歌，其中很有几只公鸭嗓，把群众虐得惨烈。连划拳的、打牌的都免不了要抗议几声。

　　叶修则是在一片喧哗中悄然消失了。回来的时候，拿了两大盘自助水果放在矮桌上。唱完歌的人除了喝饮料之外，又多一种选择。

　　叶修在生活里没那么爱找存在感的，不声不响地做完这个，他就找个角落窝起来。

　　唱歌、打牌、划拳，这些他全都不感兴趣。或者说，荣耀之外的东西，就没什么他感兴趣的。

　　周泽楷看起来也没什么兴头，也待在最边缘的地方。

　　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，他凑近了周泽楷几分，在他耳边说：“小周，帮我挡着点哈。”

　　周泽楷身量高大，正可挡去他大半个身体。

　　叶修不咋起劲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。

 

　　单人歌唱了几支之后，屏幕上突然显出了《红尘》的字样，这是一首情歌。

　　噢耶，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了。大家开始起哄：“谁唱？谁唱？”

　　此时话筒正在林敬言手里，他目光在厅里扫过一遍，见没人想接这个烫手山芋，便没推卸地将话筒拿在手中，并朝苏沐橙微微笑了笑。

　　像林敬言这种在选手群中算是难得有节操的人，基本上是不太容易被人拒绝的。所以苏沐橙也很给了他面子，没推辞地拿起了话筒，跟他合唱起来。

　　大家拼命地打着拍子，不时高吼几声“好！唱得好！”

　　这种时候，唱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，重要的就是开开男女玩笑。

　　两人都是大神级的人物，什么风雨没见过？甭管众人怎么起哄叫啸，认认真真地把歌从头唱到尾。

 

　　接下来居然响起了华尔兹舞曲，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嚷着“跳舞！跳舞！”

　　这舞怎么跳可很成问题。在场就两个女选手，楚云秀和苏沐橙，而且都微笑地表示了没打算陪他们玩，悲摧的男人们只能自己解决。

　　好在都是走在时代尖端的新新人类，思想上没什么拘束，就算跟男人跳舞也是个轰轰然胡闹的机会。一时便很有几个没节操的拉了身边的人转悠到K厅中央去了。

　　“叶秋呢？叶秋躲哪去了？”黄少天用大嗓门发动满世界找叶修。

　　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，窝在角落里的叶修依然被一束束探照灯般的目光揪了出来。

　　“干嘛啊这是？”叶修窝在那完全不想动弹。

　　“哎呀，大神怎么能躲起来？”黄少天撺弄道：“不是教科书嘛，来一段，教教大家呗！”

　　“没力气。”叶修做有气无力状。

　　“省省吧你就，又不是女人坐月子，还动不了了你？”黄少天连拉带拽地要把叶修拖起来。

　　“秋神老缺场，这可不行哟！”起哄的人从来不少。

　　“秋神剑圣来一个！来一个！来一个！”群众喊出节奏性的口号。

　　叶修唇角微微勾了勾，说：“行啊。”

 

　　两人转移阵地到K厅中间的空场。

　　没跳一会儿。

　　“叶秋你能别这么无耻么？”黄少天怒。

　　“早跟你说了我没力气啊。”叶修回答得可无辜。

　　叶修发挥着能懒则懒的习性，几乎整个人挂在黄少天身上。

　　“你很重你知道吗？”

　　“你身板弱我很知道，辛苦你了，黄少天同志。”

　　“要是双脚能离地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腿盘我身上？”

　　叶修露出了一点思索的神情，然后说：“这个可以有。”

　　“滚，还要不要脸了你？”黄少天掌刀打掉叶修想往他身上爬的腿。

 

　　黄少天负重跳完一曲之后，叶修笑眯眯地对他说：“跳得不错，再约啊。”

　　黄少天把他往沙发上一丢，掉头就走。

　　叶修这一现了形，再想安安分分窝回去可就有点困难了，甚至还连累了身旁的周泽楷一起被抓了出来玩牌。

　　玩牌怎么玩呢？也有人想出了新玩法。一张牌从头传到尾，谁要传掉了，就接受惩罚：自摸。

　　至于怎么传，很简单，不用手，用嘴。

　　楚云秀忍不住扶额：“你们这些人，还能不能好了？”

　　她拉了苏沐橙一起坐得离这起没节操的远一点，两个人窝一起，一边看屏幕，一边絮絮地耳语。

 

　　出错的是第四位的周泽楷，开端到结尾都一切顺利，但在将要完成传递的那最后一秒，搁在他们嘴唇间的红桃A飘飘荡荡地落了下去。

　　于是，周泽楷的嘴唇结结实实地碰上了叶修的。

　　眼前的壮景瞬间惊呆了大神三五只，一时不知道多少个卧槽在心中刷屏滚动。回神得快的赶紧大爆手速手机咔嚓一下。

　　大概过了两秒还是三秒，周泽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，没有动。

　　叶修小心地把头往后偏了一点，使两人的嘴唇分开，用手探了探周泽楷额头，问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周泽楷声音仍是轻轻的。

　　叶修坐直了，叹口气说：“是我没接好。”

 

　　既是如此，便得接受惩罚。

　　叶修也不含糊，手指往饮料杯里蘸了一下，一秒进入状态。

　　沾了葡萄汁的濡湿手指由脖颈开始，蜿蜒游走。

　　葡萄汁是暗红色的，在好像白酒一样散发出透明质感的颈项上逶迤出湿迹。

　　手指若有若无地抚上喉结，指尖轻微地转侧，在喉结上轻触厮磨，如羽毛般的轻忽。

　　手指慢慢往下，就像在水面上滑行一般，汁水慢慢濡上去，在T恤上带出一溜儿暗红湿泽。右胸上的点尖在微妙的潮湿下，若隐若现的抵触着薄薄的衣料。

　　手指并不停留，仍一路往下，在胸膛之间落下了一线湿痕，到了肚腹处，如同拨动琴弦般，轻轻搅弄肚脐的位置，轻描淡写得自然而然，却又觉得甜蜜而煽情。

　　肩胛骨的轻微折曲，白皙指尖的动作，微微后仰的颈。以及，微笑着看过来的眼睛。

　　那是能让人陷入幻觉的目光，错觉他对自己有意思。

　　他变得有点湿漉漉，但似乎还能更湿一点……

　　尼玛这好像在看小电影的感觉！气氛一时有点僵凝。

　　这个游戏没有再玩下去。

 

　　在很久以后，叶修想起了那时候还有着纯真无辜外表的周泽楷。

　　那么可爱的脸和表情。

　　肩膀那么宽，可就是像小动物一样，能够轻易地引发想要揉弄的心情。

　　干净的、清爽的、带着淡淡剃须水味道的嘴唇。

　　叶修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