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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威风堂堂(62)

  这一下便由不得明诚不吃惊了。

  他面上一些声色也不露,只轻轻走近朱彤,几乎是在她耳边说:“那么,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声线温和,态度极之自然地显出了一分兴味来。

  里面的人既然没有意见,朱彤自然更加没有意见。

  他走进去。

  明楼以随意的姿势坐在沙发上,正悠然地喝着一杯普洱。

  明诚视线在他脸上定了一秒,维持着常态,微笑道:“居然这么巧。”

  朱彤看出端倪,笑问道:“你们认识的么?”

  明楼啜了一口茶,点头:“认识。同一座办公楼里的。”

  这个话是有双重意味的,朱彤听不出来,但明诚却每一句话都在细思。

 

  朱彤走去泡茶。

  明诚开口道:“先生兴致不错。”

  明楼笑了笑:“偷得浮生半日闲。”

  明诚以切口去问:“环肥好,还是燕瘦佳?”

  明楼微笑着答道:“会说话的就好。”

  明诚又问下一句切口:“怎么样算是会说话的?”

  明楼答得毫无偏差:“能叫人愿意留下,便算是会说话了。”

 

  朱彤泡好了茶端过来,笑道:“这么说,我算是会说话的了?”

  “你都不算会说话,还有谁会说话呢?”明楼笑答道。

  “我既然这么好,怎不见您经常来呢?”

  明楼应对裕如:“你一向是忙的,怎么好时时打搅你?”

  朱彤笑了笑,知道这话当不得真。她跟明楼笑语完,又问明诚:“您是做什么的?”

  “秘书。”明诚说话语气依旧平静,即使他心中波澜丛生。

  “那应该挺忙吧?”

  “只是给上面打个下手而已。”

  朱彤一笑,说:“那也要能力足够,才能周旋得过来。”

 

  明诚微微叹了口气:“我家先生一向只手遮天,我能做的也很有限。”

  明楼开了口:“一个人的手再大,但天是更大的。翻云覆雨倒还可能,若妄想遮天,结果恐怕不能乐观。”

  朱彤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上海滩风起云涌,一刻都没歇过,只怕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驶得了万年船,只是尽力让自己这条船能多行些时候罢了。不管是高官显要还是升斗小民,谁知道下一刻会如何呢。”她随口就说了几例出来,“比如警政部长秦铭耀,先前出门时,身边一众小弟簇拥着,何等威风,听说上个月被不知什么人杀了。76号调查了半天,也没找出杀人凶手,只能就这么算了。”

  这个秦铭耀,明楼是知道的,不仅知道,还是他下令去暗杀的。但他只笑而不语。

  朱彤开始说身边的事:“又比方说盛记的老板,这条路上就他家的胭脂水粉卖得最好了,家里小老婆都讨了5个,响当当的富贵人家。前些时日他去外面进货,回程路上遇到了土匪,被洗劫也就罢了,混乱中还丢了性命。现在他那几个老婆连着各房儿子为了分家产的事还在扯着皮,当家的死得突然,没留下遗嘱,可不得大争特争嘛。”

  她继续道:“我先前有个小病小痛时,就会去附件的一家小诊所。上个礼拜再去时,发现诊所已经贴上了封条。问了旁人才知道,原来医生是个国民党特务,已经被76号抓走了。”

  她得了个结论出来:“所以说,这世间的事,有什么准的呢?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,最重要是把握眼前、及时行乐罢了。”

 

  明楼叹一口气:“我倒是想及时行乐,可惜……”

  朱彤用一根纤纤玉指抵在他嘴上:“您可别跟我提那些经济事务,说了我也不懂。您既然来了,就是找开心的。那么,那些事情就放放。”

  明楼一点头:“你说得对,我只是今天着实有些感慨罢了。”

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明楼长叹道:“遇到了暗杀,差点一脚进了鬼门关。”

  明诚立刻心头雪亮,明白了明楼为什么要来这里。接头只是其中一宗,他同时还想借势把他遇袭的消息传播出去。这事动静很小,没什么人察觉,从别的渠道不好宣扬,以在温柔乡中感怀的形式无意透露出来就很自然,而且,借交际花的口还可传得迅速。她们这个圈子信息流通是很快的,跟形形色色人物都打交道。

  伪政府那么多人遇袭,明楼遇个袭正好进一步撇清自己嫌疑。他是任何机会都要抓住的,即使是害,也要变它为利。

  明诚并不说话,只做专注倾听状。

 

  朱彤面现惊色,忙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  明楼故意显出后怕神色:“上车的时候,挨了枪。幸好我那时刚好进了门,子弹只打在了车门上。”

  朱彤又问:“看到人了吗?”

  明楼苦笑道:“这能看得到吗?人家处心积虑地杀我,自然谋划周全,把自己藏得好好的。我估计,应该是在对面的大楼里向我动手的。”

  朱彤安慰他:“人家都说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可见您是有福气的。”她一只玉手轻抚他大腿。

  明楼看她一眼,笑了笑,说:“我今天不想这个。你陪我说说话,就很好。”

 

  交际花都是擅长说话的,只是看客人愿不愿意跟她们说话而已。大多数人当然更乐意去体会她们唇舌的另一种功用,只有少数人愿意只跟她们喝茶、谈天、跳舞、看戏。

  朱彤一边和明楼说话,一边也不忘不时和明诚说上几句。虽然明楼职位高些、相熟些,但新的客人却也是不能怠慢的。何况,这么好看的人,就算是倒贴钱,她也是愿意和他一起的。

  交际花的生活并没那么花团锦簇,平日里交际的对象基本都是脑满肠肥之辈,难得见到这么一股清流。

  这年轻人穿一件暗绿偏棕色的大衣,质感挺括,剪裁上佳,肩线和腰线皆十分突出。大立领向两边敞开,露出了颈项和锁骨。锁骨将浅凹和微凸的线条揉在一起,悄然地散出诱惑的气味,于英挺中带出一分甜气来。

  叫人想扒了他,舔上一口,或者是,许多口。

  可惜,他似乎只是想找人说说话,并没有要往床榻去的意思。

 

  出了朱彤家,明楼若无其事地下命令:“去开车。”

  明诚看他一眼,默声地开了车门。

  上车后,明楼说:“去国际饭店。”

  明诚不置可否地撇一下唇角:“行程上没有这一项。”

  明楼含笑注视他:“我们交流一下。”

  明诚手指在方向盘上紧了紧。

  明楼微笑着问:“生气了吗?”

  明诚一摇头:“我不敢生气,也不能生气。保密条例,我懂。”

 

  他将前情都想过了一遍。明楼之所以临时申调,当然是因为清楚了他的身份。

  可怎么会知道的呢?

  明明在他装病的时候,明楼还是蒙在鼓里的。

  那么,就只有其后的樱花号事件了。他在那次行动中露出了什么明显的破绽吗?所以,明楼可以由明台的报告推测出他的身份信息。

  他略微皱眉,问道:“樱花号行动中,哪里出了问题?”

  明楼一笑,并不意外,心知他举一反三,已经想明关窍,知道他身份泄露的节点就在那次任务中。

  他告诉他答案:“不,你做得很好,无懈可击。只是,愿意那样照顾明台、且又有能力做到、还刚好缺勤的人,在明台的关系网中,只有一个。”

 

  明诚略出了会神,叹了口气,说: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明楼做的没有任何不对,作为他的同志,只能对这样的头脑表示钦服。但,在人的层面,他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情绪。没人会喜欢被瞒骗的感觉。

  然而,这点情绪是只能咽进去的。因为显露出来是毫无道理的。

  他只是伸手将衣领拉开了一点。

 

PS:拉衣领是为了透气不是为了别的,心情不豫会觉得呼吸不那么畅而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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