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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威风堂堂(33)

  明楼习惯性地甄别。这是职业病。

  干这行的,每天都忙着编织谎言,以及分辨自己接收到的是不是谎言。

  明楼一双眼不知相过多少人,像许一霖这样的自然是被他轻易看了个通透。

  这个男孩黑白分明的鹿眼清澈见底,并且隐隐透出温柔和善解人意。虽然羞怯,但视线并不闪躲,也没有心虚。所以,他没有说谎。

  他问了个问题:“你觉得,我是什么样的人?”

  “刚照面时,觉得你亲切和善。后来,却又觉得你有种凛然的冷淡,把心思藏得很深,不想叫人看见。只怕,也是不会轻易允许什么人走进你心里的。”

  明楼微微一震。一般人不会说出这样的评价,会显得像是一种冒犯。可见其单纯。但他说的不假,又见出敏锐。

  没人敢轻易对他下判断,就算是日伪的那些老牌特工,也只能是怀疑,而无法对他定论什么。

  而一个这么稚嫩的男孩,却窥见了他人性之一角。只能说,这个人天性中就有着善感的基因。


  明楼又问:“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?”

  “因为,我觉得他很伤心。”

  很稚气的言语,但听的人并没有笑。

  “为什么会这么觉得?”

  “说不好,就是种感觉。虽然他并没说什么,脸上也总是笑着,但我就是觉得,他很伤心。”许一霖稍顿了一下,说道:“其实,我以前自杀过。”

  明楼看他一眼,他看起来非常乖巧,不像会自杀的人。

  许一霖笑了笑,说:“看不出来,对不对?虽然因为生命苦短,我会尽量让自己快乐。可是,如果我自己成为了妨碍我喜欢的人得到幸福的障碍,我不介意去死,成全他们。当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的时候,除了努力让她开心,还能做什么呢?”

  “但你并不能由此得到什么,不是吗?”

  “谁说不能得到什么?没有了我这个障碍,她就可以幸福啊。那么,就算我死了,在阴间也会为她高兴的。”

  “得不到那个人也没有关系?”

  “喜欢,并不代表非得要得到吧。就我而言,我更希望,喜欢的人是开开心心的。就算她身边的人不是我也好。”

  舞曲终了之时,许一霖说了最后一句:“我觉得,明诚他,也是愿意为你死的,即使你一直不喜欢他也是一样。”

 

  明楼震动了下,这种观念和他的价值体系是背道而驰的。

  他或许度过了不少岁月,精擅着各种权谋计量,但恋爱经历事实上仅有一段,且是少年时代极不成功的一段。

  事实上,他每次见到汪曼春,都觉得有一种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。

 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个声音,絮絮地在他耳边说:她变成这样全是你害的。

  如果当初他没有狠心离开她,她是不是就不会当汉奸?不会这样贪恋权位?不会这么残忍怪戾?他偶尔会这样想。

  爱这东西,太容易转变成恨。一旦得不到,就种种癫狂错乱。

  但原来,在有的人身上,是有另外一种可能的。

  可以牺牲己身,不计得失。

 

  明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。

  虽然仅只是大学时修过经济而已,但他的计算能力、预判能力并不会输于那些一直研习经济的专业人士。而且,他的思维不落窠臼,常常可以另辟蹊径,与自己不谋而合。

  所以,他放心地把原本是自己要做的工作加在他身上。

  他并不清楚他具体是怎么做的,但他看到最终的结果是:一切都井井有条,有序而平稳。明诚可以凭借专业知识做出不会被那群老油子们蒙蔽的判断,也有巨大的人脉网络去确保事情可以被有效地推动。他熟知人心,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,叫那些原本推诿扯皮不愿做事的乖乖听话。

  明楼想,即使自己亲自去做,也未必能做得更好。

  然而,要完成那样繁冗的工作,只怕是不可能有什么休息时间吧,那是足以让人焦头烂额的工作量。

  而这样的工作是无偿的。他仍然只领着秘书的那一份薪水。

  虽然他有一次开玩笑说为什么不给他多装两只手,但其实,并没有埋怨过。

 

  一个月能完成21起暗杀,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。毕竟新政府的官员们又不是泥塑木雕,摆在那里等着人去杀。

  但他有充分的时间去收集信息,去做计划,所以,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。

  他在工作时间里,几乎全在做着这样的事情。他自己原本的工作,几乎全压在了另一个人身上。

  明诚不知道自己在压榨他吗?不,他当然知道。一个可以控制那么多人心的人,肯定有很多办法可以使他自己摆脱这样的处境。

  但他没说什么,就只是做事而已,好像那非常简单、非常轻松。

 

  明楼又想起他们发生关系那一次。

  明诚其实并没有做任何避开的尝试。而他一贯的行事,应该是用药物去闪避那件事情的。

  轻易就范的理由,会否是因为发现了,那天自己情绪很差、到达了一个临界?

  就像一再强迫他、故意让他疼的时候,他也没有做过任何能让他自己更轻松的努力。

  他不会吗?精通诱术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保护自己的方法?

  他只是不愿保护自己而已。

 

  当一个人无力逃脱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的时候,那叫做受欺。

  当一个人有能力避让却不避让的时候,那叫做温柔。

  以前,他曾经质疑过,为什么对方不会怨,不会怪,只会一心地配合。

  他觉得,这背后存有计算,包藏陷阱。

  可现在他知道,事情不是这样。有一个他未知的世界的价值体系,是他完全不了解的。

  在那个世界里,施与受不必划上等号,无需追求公平,甚至前者是负也无关紧要。

 

  他们之间,充斥着太多的谎言和伪装。

  所以,他说他好看时,他只会说这是说笑。

  说他手美时,他也只是似笑非笑,并不怎样相信。

  毕竟,依据他们的身份,每一句话后面都理应有目的,不会有无的放矢的废话。

  他说“没有期望”,说“并不需要”,背后都只有一个原因。

  他太聪明,足以看透一个事实,自己不可能喜欢他。

  他是个活人,有血有肉,并非铁石一块,那么当然会伤,会痛。 

  他只是不怨怼不愤怒,安然接受而已。

  纵然他以为这伤痛十分轻微,却在无形中深入骨髓,能叫许一霖感受得出来。

  因为,即使底色不一,他们在骨子里,仍有相似的灵魂。都肯为了不爱自己的人,慨然赴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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