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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叶】Freefall(2)

【周叶】Freefall(2)

 

  一开始,周泽楷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是一个血族。

  那一天,他刚刚料理完一个血族,从酒店的房间出来。

  阳光由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,清透温暖地洒在脸上。泳池边上的人们悠闲适意地享受着休憩的时光。

  这是他所做的事情的意义。清除危险,换取他们的安定无忧。

  他看到一个人。

  这个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泳裤,白色的身体在黑色织物的反差映照下越加鲜明。

  没有一点血色,像是白酒一样几乎有透明感的肢体,在温暖的阳光下,漫着一层光润的色泽。

  那是一种没有沾染过任何阳光才可能拥有的惊人的白皙,仿佛夜之生物突兀地出现在白昼中。

  一切色素在他身上都是淡的。头发不是黑色,而是栗色。嘴唇比起红色来,也更贴近于水色。很湿,透着一种新鲜的潮气。

  淡红色的两点缀在薄韧的胸膛上,仅米粒大小,像幼嫩的胚芽,浅浅凸起。薄而轻的色泽,却妖惑地诱人捕捉。

  色素淡成这样,处处都是血族的特征。但他不可能是血族。没有哪个血族会这么随意地暴露在阳光下,他们最讨厌阳光。

 

  他看着这个人慢慢地走向泳池边缘。

  他从没见过有人这么走路,像是没什么力气,仿佛饿了好几天,但并不潦倒,是一种慵倦的样子。有一种漫不经心和漫无所谓。

  泳裤下是一双笔直的腿,修长而光润,一步一步地走着,就像一步一步踏在人心上,似乎连阳光都随之移动。

  全身都是矛盾的人。

  像是属于黑夜,却在每一个微妙的折曲间透出光亮。

  像是很柔软很易折,却隐隐觉出并不易与。

  这些极度的矛盾构筑出了他独特的气场,不可思议的眩惑。

 

  他看着这个人跃进了泳池。

  这证实了他的判断。对方不好惹。

  细而柔韧的腰很有力量,带动纤长的骨架流畅地伸展开,化成一道美妙的弧线,倏然融入了水中。

  身体轻软和协调成这样,要做什么样的扭转都是做得出来的,对方一定拥有上佳的体术。

  水中游动的动作自如轻灵,仿佛可以在水中呼吸一般的适意,看来力量也不缺。这样的身体绞缠过来,必然足够的柔软,也足够的致命。

  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悄悄割破了他的身体,潜游进去,在胸腔里七拐八弯。

  裤子在无形中变硬、变紧。

 

  有一场意外发生。有人溺了水,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孩。

  现场很是慌乱了一阵,值守的工作人员将女孩救了上来。

  出于职业习惯,他上前察看。

  他的视线瞬间凝注在女孩的脖颈上。很细微,很难察,但他看得出来,有两道细细的伤痕。

  是血族的牙齿留下的痕迹。

  很高等的血族,痕迹这么浅,几乎看不出来。

  而且,这种进食的习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。

  血族的进食通常与尸体伴随,他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,毫无顾忌地取用人类的鲜血,剥夺人类的生命。

  但是这个女孩的脸色仍旧是红润的,血气充沛。对她下手的血族显然只是稍微吸取了一点血液,就像献血的份量一样,不会致命,但会有轻微的晕眩。

  手法这么高端,能够瞒住他的眼睛下手,满场的人他只想得到一个可能。

  他环顾四周,果然,那个人已经不见了。

 

  有一点生气。虽然对方并没有刻意地欺瞒。

  他被诱惑了,在他本应早一步察觉危险的场合。

  即使是现在,他的双腿间也没完全平息下来。

  他渴望他。

  就只是这样一个照面,名姓全然未知,情绪的潮涌却来得迅疾而猛烈,像掉进黑洞。

  如同一场自由落体。直直坠下,毫无缓冲。

  他爱他身上的矛盾。

 

  但他也略微地松了一口气。

  他会杀了他,早或者晚。不过至少现在不用。要留待下次见面的时候。

  人类社会不需要血族,这种只属于暗夜的生物带来的只是腐朽和罪恶。

  所以,有一天,他会用十字架贯穿他漂亮的胸膛,让他心脏淌出来的血染红银色的十字架尖。

  他一点都不担心别人会抢先。他这么强,猎人中没有什么人对付得了他。

  只有他能终结他的生命。

  他牢牢握紧了手间的十字架。就像握着对方的手。

 

  他离开了现场,走过几条大道之后,拐进一条小巷。巷落深处有个小门,他拿起上面虚扣着的锁,推门进去。

  这是一家不为人知的酒吧,也是这座城市里面猎人平常碰面和交流情报的地方。

  他坐在吧台前,要了杯苹果酒。他不喜欢喝醉,所以通常选择这种低度数的酒,它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味,而且味道也不坏。

  他握着杯子,不自觉又出了会神。直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,嘲道:“看来做第一人别的功夫不一定高,但发呆的功夫必定是顶尖的。这个真没法比。”

  不必转头,他也知道是谁,是黄少天。

  这座城市里,亚裔的猎人就那么几个,黄少天算是实力很突出的,风头也很足。

  但在猎人联盟的排行榜上,他的排名却更高一点,目前排在第一。

 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,他免不了时常被黄少天嘲上一嘲。

  不过他并不讨厌黄少天。黄少天人是不坏的,只是嘴上不饶人。真做起事来,还是很靠得住的。

 

  “功夫……不靠嘴,靠脑。”他简单地回。

  这个道理,混到了一定程度的猎人都是知道的。猎人这行当,身体的运用当然很重要,但如何调用分配肢体的力量、采用什么样的战术制敌,很大程度上要靠头脑。

  也就是说,头脑简单的人勉强也能当个猎人。但真正优秀的猎人,头脑和身手一样要强。

  这样回,当然不是因为黄少天不懂这道理。而是因为黄少天的嘴在猎人联盟里实在是出了名的杀器,每天不往外蹦个千八百字简直停不了口。直接把嘴否了,这样的回应才比较有杀伤力。

  不过黄少天当然没那么容易就跳脚,而是直接将攻击转向另一方向:“用脑?我看不像啊。要是你刚才那样也叫用脑的话,我都能直接参禅立地成佛了好吗?我左看右看都觉着你身上冒出的这味不对劲啊,春天里外面屋顶上叫个不停的猫就是这味吧。”

  周泽楷只微微挑了挑眉。

  “别装了,明显到不能更明显好吗?当然了,这里一多半的傻子还是看不出来的。但我是什么人啊,稍微看一看,就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。说吧,你琢磨谁呢?”

 

  周泽楷保持沉默,但黄少天是不需要人跟他搭话也能自顾自将话题接续下去的。他说:“是丽莎吧?最近这个星期她来这挺勤的,直接带动酒吧营业指数上升至少十个百分点吧,多少人止不住把眼睛往她身上飞啊。不过也难怪,她算是少见的美人了,脸够漂亮身材又超级火辣,多少人巴望着能跟这样的美人发生点什么。哈哈,原来你也不例外啊。”

  不要认为这样说话的黄少天是个二愣子或者傻瓜,这其中是有讲究的。这种说话方式容易让对手松懈,且又在不着痕迹地套着话。一项一项可能提出,再一个个排除,剩下的就是真相。这人的头脑一向不弱。

  “不是她。”周泽楷否认,否则不用多久他暗恋丽莎的传言必定传遍全联盟。

  “不是吧?这样的大美人你也无动于衷啊?难道说,你想的那个还能比她更辣?”

  周泽楷想了一下,点头。

  丽莎是很辣,典型的红发美人,外放、火热,如同鲜辣的辣椒,很强的官能冲击。而那人却是另一种方向,慵懒、静沉,敛着收着,暗隐的诡秘和冶艳,官能性却只有更强。

  对丽莎,他有免疫力。对那个血族,却一度破防。

 

  “不会吧?不可能吧?”黄少天满脸不信,“要真有这样的人,也一定早就有主了。”

  “不会。”他很肯定。

  “你知道?调查过了?还真挺上心啊。”

  “没,但,知道。”

  那么自我又强大的存在,不可能被谁收服。

  所以,不会有谁拥有他。

  但他会杀了他。

  这既是他的义务和责任,也是他对对方的占有欲。

  死亡是最终极的占有。他不能再去任何别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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