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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叶】Addicted71

【周叶】Addicted71

 

  周泽楷的温度,周泽楷的体味,周泽楷呼出的气息,会收拢的手臂,鲜少变化的表情……这些东西,都在这一瞬有了特别的味道。

  这些只能称之为平常的并非新生的东西,其实,正是构筑起真实生活的不可缺失的元素。

  而只因为这些东西还能这般平淡地存在,就能让人感受到满足。

  这是并不熟悉的感觉,想要得出什么具体的归纳估计是不行。

  不过,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。

  想和他在一起。

  这是目前能得到的,最简单最直接的答案。

 

  搞清楚这个,那么也就可以了。

  叶修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,眼尾挑上去的一弯小月牙也弯得更深了些。是他一贯的微笑的表情,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。

  从那眉眼中,透出一种光来。这光将眉线描摹得更分明了些,见出特殊的清黑。又让眼瞳无端生色,如同温润羊脂玉缀上两点清墨。

  让人想到把凤仙花揉碎而得到的一种红色浆液,是一种敛着却又饱和着的鲜润,可以轻易地与红楼里宝玉看到的那些不可言说的事联系到一起,却又不黏浊,还带着股清味。

  说得直白点,这轻轻一笑,是将颗葡萄顶端浅浅剥开一点皮,视线所能看到的清透和多汁。但这浅浅一点是决计不够的。它是种邀请,叫人把他剥得更深些,揉得更碎些,让汁液淌散开,直到满手满掌的甜汁淋漓。

  这充满感官意蕴的滋味微妙地散发出一股大麻的香气。

 

  他拉下周泽楷的头,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
  然后,他的手往下,拉住了周泽楷的手。

  由手腕处向下滑,细长的指节擦过掌纹,渐变成掌纹之间的一分分贴合,最后,是指尖相触。

  叶修的手是有些凉的,周泽楷的手却挺热,但这样的联结,最后总会熏染成同一的温度。

  古语之中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
  又有一首打油诗说:你来自云南元谋,我来自北京周口,让我牵起你毛绒绒的手。是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。

 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,隽永的或是谐趣的,总归,牵手这件事是有着些与别不同的意味的。

 

  “走吧。”叶修说。

 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。

  他们就这样走出了大门,走上了街道,没有放开。

  当然他们是惹人注目的。他们那么好看。周泽楷是一眼可望见的明朗挺拔,入了眼,就擦不掉。叶修是谜一般的暧昧慵懒,那种流离晃漾得要淌不淌的情态,煽动起一些歇斯底里的东西。

  他们在人们的视线中行走,可也只像是走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  像在月亮上,只有两个人。

  周遭熙熙攘攘,耳边却寂然无声。

  阳光洒在沿途的树影上,将他们头顶的叶片映照得近乎透明。

 

  有首歌里幽幽唱着: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。娓娓道着一个词人对一个歌手数十年求之而不可得的痴恋。

  他的才情与他的妖娆在无数人眼中都是天作之合,可惜,他只是将花瓣铺满了心里,他的富士山终究归了别人。

  谁说富士山不能私有呢?如果,能将自己站成另一座山的话。

  是有一种方法的。可以沉恒稳定地驻在同一块土地上,在“众鸟高飞尽”之时,“相看两不厌”。峰顶云巅,是天玄地黄的大风景。

  山与山是可以延绵起来的,用人类的语言,就是牵手。

  人们抬起头,便能看到连成一片的鲜润的雨过天青色。

 

  周泽楷是只要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做到底,任你纷纷扰扰我自岿然不动。叶修则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,他人咒也好骂也好怨也好,在他那里都只如过耳轻风,一点儿痕迹都留不下的。

  不怎么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俨然天残地缺,管人怎么指戳呢,兀自坦坦荡荡。

  叶修没问周泽楷的意愿,他决定了,他就要对方跟着。要是跟不上,他就会拉他。要是再跟不上,嗯,会存在那种情况吗?迟迟跟不上叶修的周泽楷,那就不是他喜欢的周泽楷了。

  情调什么的,他们不太知道。但他们却在无意中,将浪漫这个名词重新定义了一遍。

 

  他们走过了大概三个还是四个公交站牌。

  叶修有一双不惯走路的脚,这双脚往床上一搁,便看得到在那自然弯曲的弧线上轻微的破皮,如白瓷上倏然现出的细细裂纹。

  周泽楷握住他的脚踝,不是抓,也不是捏,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握住。他的脚踝那么细,周泽楷的手指又足够长,正可把他微湿的脚踝裹进手掌里。

  周泽楷用的力气不很大,但也不怎么轻,若要挣,那是断然不能的。

  不过叶修当然不会挣。

  他望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的脸。带一些孩子似的执拗,也带着些雄性的跋扈。

  这两股力量汇在一起,在他身体里硬顶开了个凹荡来。

  他会往对方枪口上撞的。

 

  周泽楷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将目光注入,说:“破皮了。”

  叶修由着自己脚支在那。他脚踝边上有根细细的骨头,那么鲜明显明地戳在那,撑得他白皙的皮肤显得特别薄。

  他的脚趾尖也是微微弯起的,有一种近似绽放的姿态。

  缀在上面的一丝殷红,就像是挤破了什么浆果之后,渗出来的甜水。

  周泽楷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了这只脚上。

  那并不是因为那优美的弧线,也不是因为那炫目的白皙,而是因为一种生命感。

  那种生命感几乎像是一个人,一个活生生的人,会温润地贴上来,勾得人只想跟他乱七八糟胡天胡地。

  他的武器太多,人人都有的东西生在他身上,便像是锐器般,会倏然在人心上狠狠刺上那么一下。又麻又烫,又痒又疼。

  光这一样武器,就有一种丰润的欲念在里面充盈,再缓缓向外散布出一种兽性的甜香。让人知道,他整个人只会更甜。

 

  叶修唇角轻轻一弯,问:“要治吗?”

  周泽楷低下头,轻轻舔上他破皮的伤处。

  甜。且不是一股脑儿冲过来的甜,而是一点一滴淌过来的甜。

  但这只会让身体更饿不是?

  他们本来已经很作孽,现在更是要翻了倍地作孽,哪个也不能饿着,打断骨头连着筋也要黏糊到一起。

  床单濡得不能躺也没人在意。

 

  周泽楷还是走了,他仍旧是要回国的。

  这会没人黏着了。叶修照样去工作,周泽楷去机场。

  叶修说:“走吧。”

  周泽楷拿目光在他身上照了一下,然后,转身走了。

  叶修望着他的背影,笑一笑,往另一个方向走。

  看似背道而驰的走向。

  周泽楷走在路上的时候,没有回头。

  尘埃落定,但还没到终曲的时候。

  他们仍需要调整,需要准备。

  叶修的梦想,他的事业。无论是哪一个,都是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。

  两年。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。

 

  周泽楷的家庭里有一种国内少见的自由平等的氛围。他的父亲从小就训练他以自己的眼睛去判断情况,以自己的手去解决问题。

  包括他决定走上荣耀这条路,这种人生前途的重要决定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。然后告知父母,就此中断学业,从家里走了出来。

  所以,当他又做出一个足以影响他余生的决定后,他会如实地让他们知道。

  他在父亲的书房和他谈话。

  父亲听完他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。

  作为一个法官,他对同性恋这种事情并不陌生,不少案件就涉及到这一群体。但他的儿子实在怎么也不像其中的一员。

  他并不阴郁,也不想站在暗影里,更不打算接受同妻。而这才是这一群体的常态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父亲才开口问道:“你确定吗?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,就有好几个女孩子吧?”

  “那是不一样的。”周泽楷说。

  父亲的目光跟他相接,确认着他眼睛里的讯息。

  “你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吧?不管国内还是国外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你确定你要承担的是什么吗?你会比别人过得辛苦。”

  “我确定,但,值得。”

  “我明白了。”父亲顿了顿,说:“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,希望有一天,你不会后悔。你知道从小到大,我关注的是什么。”

  “我的幸福。”

  “是啊。”父亲低叹了口气,“如果你真的确定,那是唯一能让你幸福的路的话,就去走吧。”

  周泽楷有一阵没有说话。他几乎忍不住要掉眼泪,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。无论任何时候,无论有多么不想理解,都会对他报以信任,并祈望他的幸福。他当然知道,要父亲接受这样的事情,对父亲来说是一种多大的为难。

  “那孩子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叶修。”

  “叶修?老叶的长子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是吗?”父亲吁了口气,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,“那孩子,倒从小就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。那时候,要不是他及时救起你给你做人工呼吸,你现在也不可能在这里了。”


作者的话:下一章大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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