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有人走过去，边走边议论。

　　“他们那种情形，简直是肉麻。”

　　“可不是，当着这么多人就打情骂俏的，私底下得浪成啥样啊？”

　　“有时候，还真想把他按倒一次看看。”

　　“哈？你小子不会是喜欢男人吧？”

　　“当然不是了。可是，那张脸，那个身段，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，骚得出汁了，真的很想让他哭啊。”

　　“哈哈，还真是，反正是贱货嘛，腰那么细屁股却那么翘，感觉上就是操起来会流水的样子。”

　　“不过我们这种人是没有机会了，大明星卖屁股也只会卖给大导演。”

　　“我听说，他们这种关系也持续好几年了，梁导居然还没腻。”

　　“床上功夫特别好呗，男人都吃骚浪贱这一套。想想那把小腰在身上扭的样子，哎哟我都要硬。”

　　“家里的黄脸婆哪有这味道，要能操他一次，少活十年都值。”

　　“哈哈，人是要有梦想的，说不准哪天就实现了呢。”

　　等到两个人走过去了，楼诚才从窗帘后面出来。

　　明楼看了明诚一眼，他脸上是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，就像人家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。

　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，流言蔓延了两年早已发酵，多的是愿意盲从附和的人。

　　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，明诚右唇角略微向上挑了一下，他说：“小事情。”

　　的确是小事情。说得比这更过分的还有很多。

　　比如参加一个聚会，播散的消息就是他在群P滥交，因为天性尚淫喜欢被按着插，所以一根东西根本填不饱他，需要被一个接一个的男人轮流奸淫。

　　感冒戴口罩去一下医院，被传成艾滋病就诊要避人耳目。

　　有一段时间身体不适休假了两个月，流言风向就是他因为艾滋而秘密去国外做治疗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好像他是淫贱在人间的代名词。

　　能跟人说什么呢？

　　他不会随便跟人做，更不会群P，也没有艾滋病。

　　要真这么说了才是大新闻，那几个耸动字眼包管他上遍各家媒体头条。多的是人乐意看戏。除了引发一波八卦的热潮，比如“八一八，那些年跟明诚有染的男男女女”之类，不会有任何建树。

　　路人只想吃瓜，并不关心真相，顶多围观完了感叹一句：贵圈真乱。

　　他愤怒过，然而最终仍是得沉默。嘴长在人家身上，你不可能堵住别人的嘴。

　　他想过，如果时光倒流两年，他会怎么做？

　　两年前，他和汪曼廷有过这样一段对话：

　　“你该知道，我可以轻易毁了你。”

　　“那又怎样？”

　　“你根本不清楚，娱乐圈的水有多深。明星和商人从来分不了家，在屏幕上怎么光鲜都好，到了幕后，不跟人陪酒上床，怎么让人对你投资？”

　　“陪酒可以，上床不行。”

　　“傻孩子。”汪曼廷慢慢摸着他的手，他把手抽了出来，汪曼廷也没有立刻发作，而是继续说道：“就以现在这部戏来说，如果我说对你不满意要撤资，你以为，你还能保得住这个角色么？”

　　明诚抿了一下嘴唇，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个角色，在家看剧本的时候就哭了好几次。

　　汪曼廷看他没有说话，又继续说道：“看得出你是个雏，不用担心，我不会太粗暴，会让你很舒服。很多人都说，我技术非常好。”

　　“不是这个问题。”

　　“虽然没有处女情结，不过，你把第一次给我，我也不会亏待你，再为你专门开一部戏也没有问题。”

　　“我不需要这个。”

　　“别说话了，到我怀里来，我想亲亲你。”

　　说完这句话，汪曼廷就突然压了上来，用下面顶着他：“你看，跟你说了这么一会话，我都硬了，快救救我，宝贝儿。”

　　明诚用力把他推开，一字一句：“我说了，不行。”

　　汪曼廷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：“你确定，真的要跟我做对？”

　　“如果你硬要说这是做对，那也随你。”

　　明诚从包间的沙发上站起来，转身往外走。

　　“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，我保证，你承担不起那个后果。”

　　明诚回转头，轻蔑一笑，丢下一句话：“你开心就好。”

　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
　　这一幕在他心中翻转过许多次，答案没有变过，同样是拒绝，不管是汪曼廷还是别的什么人。

　　或许巧言令色、曲意逢迎会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得多，然而，有些事情是绝不可以低头的。

　　你要行阴诡之事，我有我立身之道。

　　即使娱乐圈的水真是浑的，也不能丢了自己的准绳，即使要为此失去许多。

　　他始终认为，在这件事上面，没有值不值得，只有应不应该。

　　他的确差点失去了那个角色。投资商要求换人，片方自然不会多做坚持。拍了几场戏又怎样？作废就是。

　　不同意换人的，是梁仲春。

　　梁仲春说：“我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，在我心里，他就是阿七，没有第二个人。如果你们要换人，可以，把我也换掉就是。”

　　其他人说这话没有分量，梁仲春说却是可以的。这部片子还要靠着导演的名声卖片，少了他便少了许多卖相。

　　所以，片方加班加点，总算联络到了另一家投资商，明氏集团。问题得以解决。

　　他问过梁仲春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　　梁仲春转而问他：“你知道你这个角色，选角时有多少人来试镜吗？”

　　“听说有1000多个。”

　　“是1023个，你是最后一个。可是，当我看到你，我就知道，我不需要继续面试别人了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
　　“在演员中间，美貌是毫不稀奇的。只要做好造型化妆，谁都可以很美。但有一样东西是包装不出来的。”

　　“那是……”

　　“是气质。”梁仲春说：“我是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，但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跟阿七一模一样的特质。看剧本的时候，我原本以为，我找不到完全符合自己要求的人。没想到，居然真的可以找到。”

　　“老实说，这个剧本没有多么出色，特别的，是男二这个角色。明明可以过轻松的生活却甘愿苦难十一年，被责难误解也不改初衷。在现代人的视角里，这叫做傻，不合时宜。但在古代的道德体系里，这是士的追求。”

　　“要让观众相信，一个人仅仅是为了信念二字就可以抛弃所有的一切，这很难，因为跟时下的价值准则格格不入。那么，演员必须有足够的说服力，眼神不能太稚嫩，得经历过许多，但又决不能浑浊，甚至有些许杂色都不行，会让观众对这个角色不信服。”

　　梁仲春做了结语：“所以，我不是为了你，而是为了我自己。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，那么，又为什么要屈就不够好的？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镜头下的角色，我怎么让观众去相信？所以，如果这个角色不由你来演，就根本没有拍的必要。我也不差这么一部戏，多的是片子找我。”

　　这部戏最终的结果很成功，虽然开画当天只收了四千万不算很高，但是一路走出了一根漂亮的逆跌线，最后以六亿收关。

　　在因为角色而走红后，脏水随之而来。

　　营销号挂出了画面模糊的半裸照片，照片中的人面目身段都与他仿佛，并且很明显地被男人压着。

　　虽然粉丝反复研究比对，找出了几个不相符的小特征来证明照片中人另有其人，但辟谣哪有传谣快。有人撒了钱下去，营销号努力做事尽力传播，群众对耸动事件津津乐道，竞争对手也暗中下场，花钱在各大八卦论坛上推波助澜发帖顶帖。

　　他还是出席了一个商业活动，事先说好了的奢侈品牌新店开张典礼，他不想违约。

　　到店的时候，他笼了一下身上的大衣，背脊挺直地从车上下来。

　　有粉丝在人群里喊：“我们永远支持你！”他朝他们挥手微笑。

　　记者的长枪短炮将他包围。

　　梁仲春的声音响起：“怎么都围着他呢？难道我已经过气了吗？”

　　记者就顺势问他：“请问您对这次的裸照事件怎么看？”

　　梁仲春一脸疑惑：“裸照？谁的裸照？”

　　有记者把保存好的图片给他看，梁仲春随便扫了一眼：“这是谁呀？也要让我看，还要让我评价？”

　　“您看不出来这是明诚吗？”

　　“拍了他四个月，我还真看不出来，这个人跟明诚有什么关系。行了，典礼要开始了，各位记者朋友们请让让，让我们进去。”

　　等进了店里，梁仲春问：“怎么回事？得罪人了？”

　　明诚面色不变，轻轻说道：“是啊，得罪了一个人。”

　　梁仲春没有深问，只说道：“要不要借个肩膀，给你哭一下？”

　　明诚不由得一笑：“那倒不用。”

　　过了几天，梁仲春发了封邮件给他，说：“你看看这个剧本，要是有意向，就跟我说一声。”

　　下载了附件之后，他花了三天时间看完。

　　是个文艺片的本子，比较小众，但描写细腻，很有代入感，说的是一个中国人旅居日本的点点滴滴，横跨了三十年。

　　后来他才知道，是梁仲春的日本朋友南田洋子导演要开一部新片，梁仲春向她推荐了他。

　　“去日本吧。五个月之后，什么都会冷下来。”梁仲春这么说。

　　事情确然如此。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闻，像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新闻，传播一时让人嚼一阵舌根也就罢了。很快就会被新的新闻代替。

　　后来陆陆续续又有新的黑料出来，但不可能像第一次那么轰动，只是流传坊间供人茶余饭后八卦而已。

　　明诚想了一下，还是提醒明楼：“我的名声不好，可能会连累你。”

　　明楼很笃定：“不会。”

　　娱乐圈这些伎俩都是商圈玩剩下的，散播对手的不利消息侧面打击对手什么的，只要及时察觉信息源掐断源头就好。不管什么媒体，尤其是网媒，其实是最好控制的，用钱和势压下去就行。比如某演员幕后投资扰乱证监市场，坑走股民几十亿，这么大的事情微博一条热搜都没有。

　　事实上，明诚的那些黑帖他已经花钱让人撤了。只不过，群众两年累积下来的印象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。

　　他沉默片刻，揉了一下明诚的头发，低声说道：“如果我在两年前遇到你就好了。”

　　明氏投资《阿七》是他的主意，因为觉得这部戏比较有利于突破无商不奸的固有印象，宣传明氏的正面形象。但他并没花多少心思，几千万而已，只是小case。

　　就这么擦肩而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