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，明诚不是存心观赏闹剧的，只是刚好轮到自己打扫实验剧场卫生，所以看到这一幕。

　　一位穿戴光鲜的美女扯着明楼的衣袖，冷声道：“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吗？”

　　明楼看了看她：“我需要清楚这个吗？”

　　“你应该清楚，我们俩的事情，是两家都公认了的。”

　　明楼轻掀了一下唇角：“你忘了加上一个期限。”

　　明氏和金氏有合作的意向，所以将联姻提上了议程。可惜，金氏太贪婪，在各项条款中都不肯做什么松动，只想自己赚大头。所以，两家的谈判最终破裂，联姻也就没人想再提起。

　　金小姐哀声告白：“可是，我爱你呀！你也说过，跟我在一起很愉快不是吗？”

　　明楼冷淡出声：“你也不是第一天进入社交场，商业客套都不懂吗？”

　　“我不相信，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！”

　　嘴角噙着一抹嘲弄，明楼淡淡道：“感情什么的，大多数时候，都是臆想的产物。比如你说你爱我，爱我什么呢？就因为喝过两次咖啡、吃过一顿饭、看过一场电影、帮你买过一件衣服吗？我是什么样的人，你知道吗？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，空口白话说爱不爱的，未免太没有说服力。”

　　金小姐依然执着：“只要你愿意，我们完全可以有更长的时间，去做深入的了解。”

　　“可惜，我不愿意。”对于这种缠夹不清，明楼显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，打算迅速解决，“直说了吧，我对女人没兴趣。”

　　“你什么意思？”金小姐有些无措。

　　明楼走了几步，走到埋头打扫的小师弟跟前，低声说：“帮师哥一个忙。”

　　捧住脸，一个吻覆了下来。

　　从外人的角度，这的确是一个吻。只有当事人知道，在两人的嘴唇之间，横着一根手指。

　　捧脸的动作是个掩饰，明楼事实上是吻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。他当然不可能随意去吻一个男孩子。

　　吻了大概十秒，明楼松了手，回身看向金小姐，微微一笑：“清楚了？”

　　“你……”金小姐失态地指着他。

　　明楼平静地做了最后的忠告：“回去吧。对于你改变不了的事情，最好是及时止损。”

　　金小姐走了，明楼脸上的冷淡高深收了起来，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样子。

　　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师弟，戴着帽子和围巾、穿着红彤彤羽绒服，面目被遮掩了大半，不过形似小熊的模样倒是显得很可爱。

　　“我得跟你道歉。”他这么说。

　　明诚抬眼看他：“没什么，小事而已。不过，那个女孩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。”

　　明楼笑了笑：“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
　　“她走的时候哭了。”

　　“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。如果一个人要执意抱着臆想不放，快刀斩乱麻才是对她最好的，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
　　想起这件事的时候，明诚觉得，明楼身上其实有跟他的角色洪少秋很相通的东西。对于不在意的人，你在他面前肝肠寸断歇斯底里是毫无用处的，他只会将此视为不必要的多余的东西。

　　至于在意的人，洪少秋为了履行职责，最终毫不犹豫地置周凯于死地。而明楼对自己的感情，事实上还根本达不到洪少秋对周凯的程度。

　　所以，会被放弃是自然而然的结果。

　　平静地接受，不要愚蠢地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才是正理。

　　就当是场梦，梦中可以尽情恣意，梦醒就回复现实及时归位。

　　捧住对方的脸，凝视他，明诚说：“我爱你。”

　　时间不合适，地点也不合适，告白不该在这么简陋仓促的地方，但他就是这么说了。

　　虽然爱这东西于明楼而言，因为太唾手可得，而显得无足轻重。

　　可是，也并不需要他感动。只是想说出来而已。

　　“你……”明楼一时没有接上话来。

　　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坦率直接地对自己告白。

　　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是期间限定的关系，所以，炽烈的爱语显得不太合适。

　　明诚看着他：“我是这么想的。所以，我想让你知道。仅此而已。”

　　明楼直视他的眼睛，那里面并没有脆弱和祈求，只有一种很明亮的东西。这使他看起来闪闪发光。
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明楼才开口：“其实，我一直不太喜欢这三个字。”

　　太多人随意地表达它，使得“我爱你”这句话显得轻率、浮躁、不负责任。

　　被人表白了许多次，只是觉得麻木，并不觉得感动。

　　可是，或许只是说的人不对。

　　无法否认，此刻心中的激荡和震颤，似乎连心脏本身都变得柔软。

　　原来这三个字，可以是这么好听的。

　　明诚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意思，抬眼一笑：“但是，你现在是喜欢的？”

　　不愿意对他说谎，也不想否认自己的心，明楼轻轻吐出几个字来：“是啊，喜欢。”